第21章 不平暗生
“父亲,床铺好了。”
谢从云对着书桌旁的谢辞安道,谢辞安从书里抬起头,看向旁边铺的整整齐齐的床铺露出满意的笑来,“不错。”
谢从云也弯了眉眼,准备告辞离开,谢辞安却摆了摆手,指了指前面的凳子。
“咱们父子好长时间不曾有机会聊一聊了,正巧今日有空,不如咱们聊一聊。”
谢辞安的脸在灯光下显得很是慈祥,谢从云心里一暖,不由笑了笑,听话地坐在了凳子上。
“从云啊,你今年已经二十了,往年你母亲为你看中那么多大家闺秀,你一个都没有喜欢的,所谓长兄未娶,弟弟也不能娶妻。”
谢辞安的语气温和,可谢从云的身体却是紧绷了起来,他看着面前的父亲,眼里流露出几分无奈来,“父亲,您是知道的,儿子心中有心仪之人。”
“我当然知道,若眉的确是个不错的姑娘,可你们不能在一起。”
谢辞安捏了捏眉头,他的妻子柳絮,性情温和,从不与人交恶,可不知为何,对于他妹妹的女儿,却是百般不喜,明明若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,相貌在京城未出阁的女子中也算出类拔萃,可妻子就是看不上。
“就因为母亲不喜欢若眉,我就不能娶她吗?可母亲不是同样也不喜欢云阳公主吗?为什么她就不阻止听云的婚事?”
“云阳公主和云儿的婚事,是先帝在世时下的旨意,就算你母亲不喜欢云阳公主,这圣旨难违,你还想让你母亲你弟弟抗旨不成?”
谢辞安脸色沉了下来,看着面前的谢从云,语气也有了几分严厉。
谢从云深深地看着自己的父亲,眼里流露出几分受伤来,什么圣意难违,而是压根不想违背,母亲不喜云阳公主,不过是因为她身体不好罢了,担心云阳公主嫁入谢府之后,不能够替谢听云诞下子女,可对于她的身份,却是喜欢的不得了,谢听云虽然文采卓绝,可他生性喜静,不愿混迹于官场,所以至今都未考取任何功名。
生在侯府,纵然谢听云一辈子就这样也能生活富足,衣食无忧,可谢辞安和柳絮不会这么想,当初先帝赐婚,不过是给安平侯府的荣耀,后来随着谢听云的年岁渐渐向,他们夫妻才越发觉得,这圣旨下的很是好。
谢听云不愿考取功名,身为家中次子,也无法承袭侯位,如果娶了云阳公主,那么他身份地位一样什么都不缺了。
他的父母,凡事都替自己的弟弟着想,却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,在外人的眼中,他是金吾卫的首领,还是安平侯府的世子,身份无比尊贵,可无人知道,他过得并不开心,更没人知道,他所得到的一切,要付出多少的努力。而他的弟弟听云,出生便受尽宠爱,想要的都有人送到他的手边,而他呢,不过是想娶自己喜欢的人,也要被父母一次又一次的拒绝,想到那个温柔体贴的少女,谢从云便是一阵心痛,若眉早过了及笄之年,他如果还是得不到父母的同意,她估计也不会再等他了吧。
“父亲……”
“行了行了,过两天你母亲会给你介绍几个大家闺秀,你好好接触一下,缘分很难讲的明白,说不定这一次就能够找到适合你的女子呢?”
谢辞安一语定音,原本温馨的气氛被这样的话题破坏,父子二人都没有再继续交谈的意思,谢从云无声地叹了口气,没有多言,从书房里退了出来。
大雨还在下,闪电雷鸣声仿佛响在耳边一般,谢从云走在雨中,任由自己浑身被淋的湿透也没有任何感觉。
“呜呜呜呜呜……”
女子的哭声自假山后传了出来,谢从云停下脚步,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,又是哭声传来,他犹豫了一下,转身朝着假山的方向走了过去。
少女抱着膝盖躲在假山下面的石缝中,抽抽噎噎地哭的悲惨,“是墨香?”
墨香抬头,抹了把泪,泪眼朦胧地看向问话的人,待看清楚之后,慌张又羞涩地忙唤道:“世子。”
“这么晚了不去休息,在这里哭做什么?”
墨香想到谢听云的拒绝,柳絮对她的失望,心里像吃了黄连一般苦涩,她自八岁被父母卖到侯府,刚开始是被分到了夫人房里做个扫地丫鬟,后来夫人开恩,将她调去了二少爷的房中做个贴身丫鬟伺候二少爷的饮食起居,自打懂事开始,她便知道自己到二少爷房里,是日后要给二少爷做个通房丫鬟的。
她不觉得委屈,只觉得满心欢喜,二少爷不只长得好,为人好,文采还好,于他而言,她这样身份的人,如果不是得了夫人的眼,压根就没有机会接近二少爷,她知道二少爷未来的妻子会是一位公主,所以能够成为少爷的暖床丫鬟,她已经感觉很幸福了。那样好的男子,她是拿生命去喜欢的,她奢求不多,不过是长久地陪在他的身边,替他生儿育女。只可惜二少爷看不上她,这么多年了,二少爷连看她的眼神都没有变过,今夜夫人一句无意的话,却像是刀子一般伤透她的心,或许少爷真的是看不上她的容貌,可她又有什么办法,她不能够改变自己的容貌,也不能改变二少爷的心,只要一想到二少爷不要她,她日后或许要许配给一个小厮仆人的命运,她就恨不得去死,一个人,如果她没有见识过美好,那么身处黑暗也不会觉得绝望,可如果她已经见识到了美好,甚至是触手可及的美好再放弃的话,生不如死的感觉也不过如此了吧。
“奴婢没事,只是心里有些烦,在这里待会儿就好了,世子还是赶紧去休息吧。”
谢从云点头没有再劝,墨香是谢听云的丫鬟,他自然也就将她看作了是谢听云的女人,二人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论,都不适合在这里聊天。
第二天,一夜过去,风雨初停,外面的天还暗着,门在外面被敲的很有节奏,花念奴用被子捂住耳朵,眉心拧成一个疙瘩,她简直快要恨死左木了,在凤栖楼的时候,大家都是白日补觉晚上忙碌,她又不用接客,早晨的时候,也不会有人过来敲她的门打扰她的睡眠,那个时候,哪天不是睡到日上三竿,可是她偏偏和楼澈之换了身体,这下可好了,不只每天都要早朝,还要颠沛流离地去查案子,她这辈子的霉运估计都用在了这上面了。
“起床,梳洗。”
楼澈之看着地上将自己裹成一个粽子的花念奴,有些想笑,却忍住没有笑出来,只是咳了一声,走过去用脚轻踢了一脚,嘴里催促道。
“一盏茶,我就再睡一盏茶好不好,天天起的比鸡早,睡得比狗晚,这日子真是太难了,我过的太难了我……”
被子又裹了裹,变得更像是蝉蛹了,楼澈之很无奈,昨日睡前,这个赖床的女人,精力可是比谁都充沛,恨不得彻夜不睡自己一个人唠唠叨叨的,让他烦不胜烦,现在倒是不想起了,晚了。
“快起,本相不想再说第二遍。”
花念奴一把掀开薄被,头发散乱两眼迷茫,用手揉了揉眼睛,欲哭无泪地道:“相爷,你以前究竟是过得什么样的日子啊……”
亏她以前还总是羡慕这些权贵的生活,现在看来,其实他们过得也不比她快乐。
楼澈之神色不变,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,并且如今这样的生活,对于他而言,已经很好了。
早朝之后,花念奴又是一人走出殿门,楼澈之估计恨讨别人烦,曾经花念奴还担心有人会发现她的不对劲,上了两天早朝之后她才知道,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,你看无敌是多么的寂寞,压根没有人搭理她。
打了今日第四十八个呵欠之后,花念奴百无聊赖地靠在宫墙上,等着接自己的轿子,楼澈之今日没有随她进宫,也不知忙什么去了,花念奴觉得,换身体这事,倒是便宜了楼澈之,她替他进宫参加早朝,他自己倒是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。
一拨又一拨的人过去,花念奴不认识也不愿意搭理,众人早就习惯了楼澈之这副德行,乐得不和他交谈,一到他跟前速度都快了许多。能够将轿子抬到宫内的,除了楼澈之,也没有几个人了,看着前面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的场景,花念奴难得觉得心情舒畅了些,这宫道这么长,光走出去,只怕要累掉半条小命。
“相爷。”
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背后响起,花念奴没有防备被吓了一跳,慌忙转身回头,只觉得眼前一亮。
面前的男人年龄已经不小了,眼角眉梢有了细纹,只不过他肤色白皙细腻,五官颇为秀气却不显得娘气,身姿飘然,说不出的顺眼,用花念奴的话来说,就是这个男人有种别样的味道。
花念奴没有说话,只是盯着男人,她压根不认识这货好不好,万一说漏嘴多尴尬,楼澈之说过,遇到不认识不长眼的人上前来打招呼套近乎,直接不理就是。
好在面前的男人知道楼澈之的脾性,温和一笑,这个男人笑起来,眼睛里都是笑意,花念奴顿时对他生了好感。
“相爷,下官是太常寺卿颜已发。”
花念奴点点头,心里却在琢磨太常寺卿是个多大的官。
颜已发等了一会儿,见花念奴仍是一脸高冷的模样,他脾气温和并不觉得奇怪,只是认真地提点,“常少澜是下官的下属。”
花念奴楞了一下,没有睡够觉的脑袋思考起来有点儿不太灵光,想了一会儿,才想起了傅博那裤七零八碎的尸体,貌似这个叫常少澜的,也是被杀的一个。
“哦,有事?”
颜已发摇了摇头,“无事,不过是看到相爷了,想问问案子可有什么进展。”
花念奴上下打量了两眼颜已发,十分不解地问道:“这个案子,是顺天府在处理,你问本相做什么?你和常少澜关系很好?”
颜已发被问的愣住,过了片刻他才有些无奈地道:“常大人和下官乃是同僚,谈不上关系好与不好。”
“哦,你想要知道案子的线索,还是去问顺天府吧,他们知道的更清楚。”
花念奴抱住胳膊放在胸前,仍是一脸冷淡的模样。
正巧这时楼澈之的轿子到了,花念奴看了一眼颜已发,“还有事吗?”
颜已发仍是那副温和有礼的模样,摇了摇头,花念奴便直接进了轿子,没有再理会这人。
颜已发静静地跟在楼澈之的轿子后面,容颜在日头的照耀下,显得越发的温和,旁边人走到他的跟前,或许是看到了他和花念奴的对话,有些不解地问道:“颜大人同相爷说了什么?”
一个是闲散的太常寺卿,一个是当斤丞相,更别提楼澈之一直以来的名声,旁人躲都躲不及,颜已发居然自己送上去。
“没什么,打了个招呼而已。”
颜已发笑的平静,目光看着前面的那顶轿子,对着身边人温和地说道。
那人便也没有多问,毕竟颜已发性情温和有礼是众人皆知的。